听亲历者口述福州 追忆先烈解放1949"初心”

 

　　台海网8月20日讯 据福州日报报道  1949年8月17日，福州解放。这一光荣而伟大的时刻已载入波澜壮阔的中国革命史册。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记走过的路；走得再远、走到再光辉的未来，也不能忘记走过的过去，不能忘记为什么出发。”为纪念新中国成立70周年暨福州解放70周年，留存红色记忆，传承革命精神，中共福州市委党史和地方志研究室与福州日报社联合抢救“活资料”，从2019年2月起开展“口述——亲历福州解放”访谈，开启了一段寻找“初心”之旅。通过口述访谈的形式，采访了40多位当年参加福州解放、接管等工作的老同志和各行各业的见证者，集结成书《口述福州——解放1949》，保留下这段珍贵的历史。

　　今天，就让我们随着司令员卢福祥、“战地记者”王竞、《大众报》创办人之一的游德馨、曾“入狱”的陈世明、“升起福州第一面五星红旗”的程云达等5位老同志的口述节选，重温福州解放前后的那些事儿。

　　一个连，拦截敌军数千人

　　▎口述：卢福祥

　　▎采访：宋建兴 陈晨（福州市委史志室）李白蕾 俞建强 廖云岚（福州日报社）

▎整理：李白蕾（福州日报社记者）

　　▎时间：2019年4月10日

　　卢福祥：江苏姜堰人，1929年2月出生，1944年 9月入伍，参加过苏中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上海战役、福州战役、厦门战役等著名战役，至今身上留有数道伤痕，体内留有弹片，先后立过8次战功，其中一次二等战功，获得纵队“战斗英雄”称号和“三级解放勋章”“独立功勋荣誉章”。离休前任福建省军区司令员、省政协常委。

　　1949年8月，二十九军兵分三路包围福州，力求把敌军聚歼在福州地区。当时我任二五四团七连连长，我团在8月16日攻克福清城关，肃清龙田、海口残敌之后，又接到上级转来的电报，命令我部迅速赶至宏路以北地区，拦截由福州向南突围的部分逃敌。

　　全团连夜出发，于次日上午赶到宏路以北的山坳口。天下暴雨，这时有个老乡从作坊山下一个村庄急急赶来报信，说他家里来了好几个国民党的兵在抢粮。于是我带领一个班跟随老乡，将正在他家中吃饭的7个敌人俘虏了。通过审问才知道从福州突围出来的敌人怕我军在福厦公路上设伏，改变了行军计划，不走公路走山路，在作坊山上还滞留着敌第六兵团部和独立五十师约5000人。我当机立断，一面派人把这一情况向营部报告，一面率领全连向作坊山主峰进发。

　　隔山远眺，只见作坊主峰曲曲折折的小径上，有一队拖拖沓沓的人马。这正是敌人第六兵团机关和独立五十师一部。看到这支灰溜溜的队伍没头没尾，天虽下着暴雨，但我连战士们却顿时群情激昂，这是歼敌立功的大好时机啊！但歼敌也需胆识和勇气，我和副连长王洪芳当即把全连分成数路，往长满杂草灌木的山坡上一坐，顺着向下流泻的雨水，像坐滑梯一样直冲山脚，而后又艰难地向作坊山主峰气喘喘地冲去。

　　“蒋军弟兄们，你们已被包围了 !”“缴枪不杀 !”“解放军优待俘虏 !”一时间，战士们高亢的呼喊声震荡山谷。就这样，数千人全部缴械，我连拦截敌中将以下官兵数千人。

　　当晚，我连移防福清城关，我没顾得上吃喝，一头倒在通信员蔡玉成用木板为我搭的床上睡了两天两夜，太久没好好睡觉了。蔡玉成两次叫我起来吃饭都无法把我叫醒，这一觉睡得好香啊 !

　　从进军福建开始，一路上的艰难险阻难以预计，多亏有了百姓和支前民工的支持，大军才得以成功进军福建解放福州。

　　福建缺粮，尽管已经集中了从国民党那里缴获的粮食，但还是供应不过来。老百姓二话不说，把自家囤的干菜拿出来给我们吃，地瓜干、菜干、笋干……我们吃的将近五分之二都是这些干货。

　　尤溪的百姓特别热情，他们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被二野解放了。百姓们家家户户打扫卫生，欢迎连队住在他们家。当时我们半个月没洗澡了，就在百姓家畅快地洗了个澡。他们不但接纳我们住，还让我们在家烧饭吃。当地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很欢迎我们，给我们鼓掌，听我们唱歌，我们在尤溪休整的几天非常开心。

　　为了支援我军，苏北东台3000多位参加过淮海、渡江、上海战役的支前民工一直跟着我们进军福建。他们告别亲人，离开家乡，不畏艰难困苦，一路负责运送粮食弹药到前线，又负责从前线将伤病员运送到后方，直到福建没有大的战役了他们才离开。

 

　　解放福州的三场战斗

　　▎口述：王竞

　　▎采访：高锦利 吕南勋（福州市委史志室）万小英 任思言（福州日报社）

　　▎整理：任思言（福州日报社记者）

　　▎时间：2019年3月29日

　　王竞：1926年出生，江苏海安人。福州战役时为人民解放军三野第十兵团第二十九军战地记者，亲历、亲闻了福州战役第十兵团的战役部署和具体作战行动。1983年从福州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副部长兼报社副社长任上离休。

　　1949年8月16日，解放福州的战斗打响了。二十八军开始攻打福州市区，这时候，国民党福建省政府主席朱绍良和第六兵团司令李延年已经坐飞机逃到台湾去了，把守住福州的任务交给中将副军长李以劻、兵团参谋长何同棠。

　　二十八军16日从正面攻打福州时，李以劻、何同棠带着驻守福州的四五千人，过闽江和乌龙江，向福清方向逃窜。逃到福清以北金翅山、黄金岭、桃阳一线，被我右翼部队二十九军包围。所谓“失道寡助”，当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国民党部队吃饭都困难，里面的女眷和孩子更是哭哭啼啼，整支队伍军心涣散。李以劻、何同棠等人开会决定投降，并且派出中校副团长吴天发带着李以劻亲笔签名的名片，到我们二十九军八十五师的指挥所，见了师长朱云谦，说：“我们是来投降的。”朱云谦表示欢迎，并告诉他们：“你们无条件一律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吴天发回去没多久，李以劻、何同棠就下令投降。因为是国民党军第六兵团指挥机关，将军比较多，当时投降的有4700多人，一个中将，八个少将。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缺少了二十五军的军长，是一名中将，于是又派出部队去搜索，随后在一个山沟里被我军二五三团部队俘虏。

　　发起福州市区战斗的时候，在猪蹄峰有过一场恶仗。猪蹄峰地势险要，附近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为了阻止解放军前进，国民党部队在工事附近砍了很多树，在工事前面设置了不少路障，还将竹子削得尖尖的插在附近。要攻打猪蹄峰，必须先通过这些障碍。我二十八军先头攻击部队一名姓刘的排长，带着6个人前去攻打碉堡。碉堡有一挺重机枪，不断地向我军扫射，排长和4名爆破队员都牺牲了。同去的一名战士叫杨家寿，他的左臂和左腿也受了伤，但是他很机灵，趴在地上不动，敌人以为他已经被打死了，就停止射击，杨家寿利用这个空隙，拖着受伤的腿向前冲，一路冲到敌人碉堡处，炸掉了碉堡，为夺取小北岭打开了胜利之门。当时，他的鲜血染红了身后路，形成了一条血路。

　　万寿桥是当时从福州市区到闽江南岸唯一的陆上通道，国民党军在万寿桥部署了一个团。在桥的中央，也就是现在中洲岛的位置设了一个碉堡。华东二级战斗英雄、副营长魏景利率领部队冲锋，受重伤后牺牲。另一名姜姓战士身上多处受伤，冲在前面把碉堡炸掉了，还活捉了敌军的团长。国民党军在我军进攻万寿桥之前，将两包炸药放在桥墩上，准备炸桥。一名投降的国民党士兵报告了这一消息，我军经过排查找到这两包炸药，把炸药扔到闽江去，最后炸药在闽江爆炸，万寿桥得以幸免。万寿桥战斗对解放福州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解放福州战役，我们一共消灭了敌人5万余人，2名中将，16名少将，解放了宁德、罗源、连江、长乐、福清、永泰、莆田、仙游等10个县市。

 

　　我参与了“反饥饿”运动

　　▎口述：游德馨

　　▎采访：高锦利 蔡爱丽（福州市委史志室）吴晖（福州日报社）

　　▎整理：吴晖（福州日报社记者）

　　▎时间：2019年4月24日

　　游德馨：1931年3月出生，罗源人。1948年3月，在省福中参加中共地下党组织，从事学生反美反蒋运动，创办党的地下刊物《大众报》。2005年3月离休，离休前任福建省政协主席、党组书记。

　　1948年秋，新学期开学不久，省福中（现福州一中）发生一起音乐教师林益清因贫病交加被夺去生命的事件。在校地下党支部策划下，学生自治会发动同学捐款、悼念。同学们亲自抬棺送葬、示威，表示对国民党统治的控诉。

　　当时在同学中流行着《薪水是个大活宝》这么一首歌曲，来控诉国民党。歌词是：“薪水是个大活宝！想和物价来赛跑，物价只要涨一天，薪水半年赶不到。赶不到呀!赶不到!公教人员难开交，日子怎么过得了！”这次悼念活动虽然不能在全市展开，却揭露了国民党的黑暗统治，教育了广大师生。

　　进入1949年，国民党统治区的政治、经济危机进一步加深。福州经济崩溃、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本来教师们的工薪已非常低，还被欠薪三个月，生活十分困难。善良敦厚的美术老师林鸿翥家中几天揭不开锅，从仓山家里到学校，竟半途昏倒在街上。3月下旬，全市中小学教师就欠薪、物价飞涨、生活困难等事宜，推出代表来省福中开会，讨论如何向国民党反动政府交涉，准备“索薪”请愿。党支部紧急开会，决定因势利导，发动同学们做老师的后盾，把“索薪”请愿转化为“反饥饿”运动。

　　1949年3月28日，全市教师代表200多人在省福中礼堂开会。与此同时，全市各中等以上学校学生社团代表100多人也在省福中阶梯教室召开联席会议，与会代表一致要求以罢课、游行的形式来支援老师们的“反饥饿”运动。两个会场同一呼声，老师学生心心相印，大会通过了支援老师索薪的《告全市人民书》。

　　会后，省福中同学组织了“反饥饿”示威游行。游行队伍一路上高呼“反饥饿 、争温饱”“反独裁、争民主”等口号，一面散发《告全市人民书》，一面借用沿途商店的凳子即兴演讲，揭露反动政府的面目。我与另外两位党员郑光鼎、刘树勋还组织民歌社、民舞社化装游行，人数有200多人。

　　这场“反饥饿”运动前后持续一星期。由于全市公教人员的坚持斗争和全市同学的有力声援，还得到市民的同情和支持，斗争取得胜利。老师们领到了欠薪，有的领到了代薪米。

 

　　“八·一七”那天，我有一种“浪漫”的感觉

　　▎口述：陈世明

　　▎采访：叶红 吕南勋（福州市委史志室）万小英（福州日报社）

　　▎整理：万小英（福州日报社记者）

　　▎时间：2019年3月22日

　　陈世明：1925年出生，福州人。福州解放前夕为闽（清）永（泰）尤（溪）南（平）沙（县）五县中心县委委员，1948年3月被国民党特务组织抓捕，1949年4月，国民党被迫释放政治犯时出狱。出狱后亲历亲见了福州解放，并参与了接管福州后的一些工作。1989年离休前任福建制糖公司高级工程师（副厅级）。

　　福州解放来之不易。除解放军大军南下压境包围外，闽浙赣中共地下党也长期团结带领群众浴血奋斗。1948年后，福州地下党主要是与上级断联的城工部基层组织和党员，他们坚守信念，分散独立地坚持革命斗争，特别是林白率领五县中心县委，勇敢机智灵活地开展武装斗争；平潭游击队以少胜多，用智慧打进平潭县城；闽清游击队在解放军先头部队配合下取得清溪阻击战的胜利。福州城内“反内战、反饥饿、反迫害”的爱国民主运动也进入高潮。大家利用自编的《大众报》《小火星》等刊物进行宣传工作，又冒险张贴解放军布告，搞好统战策反、收集情报、护厂护校等活动，配合解放军十兵团解放福州。

　　日日盼望着福州解放，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1949年8月17日，我在洋头口杂货店有一种很浪漫的感觉。半夜听到枪声，黎明前隐约听到飞机声。这天，天空格外晴朗。清晨我独自走出门外，想不到亲眼看到有位年轻的游击队队员，身穿便衣、背着枪、扎着红带，非常勇敢地独自骑着脚踏车，从茶亭向南慢慢骑来，像英雄那样高喊：“我们的队伍来了！”接着一辆吉普车从同一方向驶来，缴了洋头口岗哨警察的手枪。不多久，解放军先头部队也来了。

　　早餐后，李青和一个党支部同志（当时领导我做调查收集情报工作）满怀胜利的喜悦来找我，一同走到上杭路。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和来往的车辆，很多店铺半关闭，静悄悄的。听说有一辆消防车，载走一名伤亡者。万寿桥边有小战斗，有枪声。下午，听到欢呼队一路高唱《解放区的天》《团结就是力量》等革命歌曲，市民欢天喜地。夜里，看到解放军战士带枪和衣躺在吉祥山西侧人行道上的动人场景。

 

　　升起福州第一面五星红旗

　　▎口述：程云达

　　▎采访：陈清华 蔡爱丽（福州市委史志室）谢薇（福州日报社）

　　▎整理：谢薇（福州日报社记者）

　　▎时间：2019年3月28日

　　程云达：1928年12月出生，福建福州人。1948年参加革命。1949年1月入党后加入秘密读书会，传递革命读物，亲历了地下党迎接福州解放的各项工作。1989年11月离休前任中共福建省委办公厅信访办主任。

　　福州解放前夕，情况复杂，谣言四起，为了迎接解放大军南下，我们带着印制的《约法八章》，张贴到街上，做好宣传安定民心工作。就这样，活跃在第二战线上的福州联合小组，坚持灵活而有效的隐蔽斗争，紧密配合解放战争的前进步伐，为福州人民传播了正义的声音。1949年8月17日，福州解放。10月1日“开国大典”喜讯传到福州后，决定10月2日下午6时在福州南门兜的省体育场（现在的五一广场），举行“庆祝中央人民政府成立 庆祝福州解放”大会，并将在会上首次升起福州第一面五星红旗。

　　午饭后，福州市委首期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同志正在组织操练，这时，上级通知要10名学员速到体育场布置会场。我和一位叫林萱治的队员被叫到会务组，负责升五星红旗。在和林萱治简单商量后，决定由我拉绳升旗，林萱治负责双手托旗。下午5时许，5万余名市民把广场站得水泄不通。晚6时整，庆祝大会在鞭炮声中正式开始。随后，大会宣布奏国歌、升国旗的指令。

　　我早已在旗杆下等候，手心里全是汗。当国歌响起，林萱治把国旗展开，我心里唱着国歌，盯着国旗缓缓拉动绳索，终于在国歌结束的同时把国旗升到杆顶，全场5万人响起震天的掌声，那种自豪而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升完国旗后不久，又突然响起了空袭警报，全场群众迅速熄灭灯笼和火把，就地隐蔽。于山山顶一带的解放军防空部队立即举炮相迎。蒋军飞机盘旋了10多分钟不敢闯入市区上空，悄然离去。当市区上空响起解除空袭警报时，全场再次欢声雷动。庆祝大会结束后，福州举行盛大的火炬大游行，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

　　（图片由记者俞松、陈霖、廖云岚、林凯航、俞建强摄）

责任编辑：杨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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